诛仙3.3融符化灵谁好用:仙台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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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若芬

  2011年3月11日,看到两年前去过的仙台机场被地震和海啸淹没在水泽里,立即发了电邮给在仙台的友人。电邮被退回。生死未卜。

  NHK电视台没有报道日本东北大学的灾情,比起百姓的人身安危,东北大学图书馆里明治时代思想家狩野亨吉的“狩野文库”藏书、夏目潄石的手稿和藏书都不算什么。

  默默接受人生无常的日本人,被媒体高度评价为临危不乱,维持自制与自律的社会秩序,并且反复论说他们的民族性、国民教育与生活修养。他们没有呼天抢地的哀号,没有趁火打劫的粗暴。他们大部分很安静,太安静,以致让外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太压抑。

  我两年前的仙台手记里,其实挺多喧闹的片段。再翻阅那时的零言碎语,我的仙台印象,停留在仙台中学生的云端尖叫,那些在飞机上兴奋不已的欢快乘客,是否逃过了这次大地的浩劫?

  仙台的友人终于寄来了报平安的电邮,我也回复了新加坡的剪报照片,上面有鲜明的红色大字:“GANBATTE JAPAN!”(加油,日本!)向认识与不认识的日本人说。

  看看我的仙台手记,你们的云端尖叫,是我的仙台回忆。

  这是我最奇特的一次搭飞机经验,一半以上的乘客在飞机上忽而拍手,忽而尖叫,惊呼骚动,简直让我不得清静。

  四月的仙台,仍有盛开的樱花,一日细雨霏霏,脆弱的樱花竟然被雨丝打落,随轻风飘坠。  在订这趟航班时,就一直没有空位。仙台飞大阪,还不到黄金周啊,大阪的樱花可是和绿叶齐美了。登机时才看见,一大群中学生嘻嘻哈哈争相捉对照相,比着V字手势,歪着头朝镜头摆出可爱的笑容。

  他们的日语带着特殊的腔调,就是所谓的“东北口音”吧?刚才坐计程车去机场时,司机大叔说的话好像也是,问我:“清国人吗?韩国人吗?”

  我一下子无法会意,“清国”?那不是鲁迅的入学申请书上写的吗?清国早就灭亡咧,大叔!

  学生们拿着登机证,可是上面没有个别的座位编号,大家挤在飞机走道上,一位中年男老师指挥学生落座,可是到底是男生坐前排还是女生坐前排啊?老师!

  空中小姐来协助,老师和学生七嘴八舌,有的想坐靠窗,有的想和自己要好的朋友一起坐,还有的说登机证掉在地毯,被踩到了啦!

  那位男老师不着急,不慌乱,被空中小姐催促了,也依然故我。要说他很镇定,还是神经很大条呢?

  我好不容易挤到自己的座位,闭上了眼睛,想小睡一会儿。

  已经找到座位的学生,啪啪啪继续疯狂照相,镁光灯齐闪。即使我闭着眼,也能感到光亮闪烁。

  十分钟以后,飞机终于开始滑行,学生们大声叫着:“再见!再见!”朝窗外挥手。  我望向窗外,果然,地勤人员正向飞机鞠躬,有的人高高挥手。那一幕,我突然震住了。

  坐过多少次飞机,从来没有注意看过地勤人员,在飞机起飞时鞠躬和挥手──这是日本的习惯吗?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他们的鞠躬和挥手有所回应,但即使有回应,地面的他们是无法看到听见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不晓得对方会怎么样”的事呢?

  也许,和人鞠躬和挥手已经是制式的道别礼节,和飞机上的乘客鞠躬和挥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无论如何,看到这景象,我也不由得伸手向脸颊边的机窗:“再见!再见!仙台。”

  飞机升离地面。约莫有五分钟的沉静。

  猛然像被地心引力强行拉回,飞机往下骤降。

  “啊!”“哇!”“厉害!”“了不起!”“好好玩哟!”

  学生们尖叫鼓噪,随着飞机在乱流中沉浮,学生们也嚷个不停。

  比云霄飞车、海盗船还刺激地晃荡,不规律地起降。  “看哪!”“看哪!”学生们望向下方的大海,那是太平洋吗?

  飞机稍稍平稳后,空中小姐送来饮料。学生们又再度亢奋起来。

  想他们是去春季旅行吧?这么热热闹闹,真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咧!

  “啊!有房子!”“对吔!好多好多房子!”

  接近大阪,住宅密集了,惊喜之声此起彼落。

  机轮一触地,飞机上爆发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坐在前首的正副驾驶,是感到得意,还是放松呢?这趟行程,让一半以上的乘客尝到紧张、新奇、惊险、感动的各种滋味,而这青春的旅游,才刚刚开始呢。

  老师命令学生们在座位上等其他旅客先下飞机。大家都很顺从,可能也不想马上离开,睁大眼睛看着其他旅客。

  走出机舱,听见他们陆续起身。  “谢谢!”“谢谢!”“多谢!”一片满满的道谢,接着又是激动的掌声。

  空服人员也逐一向他们鞠躬回礼。“非常感谢!”“非常感谢!”

  我的身后,不停不停彼此感谢的日本人哪!一直一直不停不停彼此感谢……

  (作者是南洋理工大学中文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