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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之社会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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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田　　顾官书所载，语焉勿详。吾侪生二千年后，
　　犹得于文献无征之余而想见其时情况于万一
　　者。自予儿时获读柯小坡、倪默卿两先生所为
　　《斜塘竹枝词》，乡里遗轶大都萃是。
　　那么，竹枝词的风土本色，在史料学上体现出怎样的特征呢?不妨先进入竹枝词的内容领域，分门别类地加以说明。
　　风土首先意味着平民俗众。所谓“壤翁、辕童、耕夫、馈妇”之类，所谓“牧童、樵叟、渔夫、篙师”之属，皆不足以尽其详，单论形象，便难以计数，郁葆青(1882－1941)《蚕娘竹枝词》专描蚕娘：
　　三眠时节喜新晴，蚕食沙沙似雨声。夜半
　　枕边唤夫婿，莫贪酣睡已三更。蚕娘深夜给蚕宝宝喂桑叶；明末的剥茧蚕娘：
　　梅雨秧田绿正舒，桔槔终日挂庭除。妾在
　　房中剥白茧，郎从海口贩黄鱼。
　　湖民家庭中的夫唱妇随体现了特殊的性别分工形式；民初，在吴江柳溪，邻近砖窑的村子中，女子多搬砖坯：
　　货船泊岸夕阳斜，女伴搬砖笑语哗。一脸
　　窑煤黏汗黑，阿侬貌本艳于花。
　　村妇的辛劳激起竹枝词作者的无限同情和创作欲望。清末樵隐于嘉善城南的顾福仁，“读风诗七月诸章”，感慨系之：“农夫女子为衣食之方，爰知劳苦何其详耶?”于是有《城南樵唱》。
　　走进竹枝词描绘的村女天地，一股清新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明末江阴村妇：
　　东邻少妇约西邻，约得西邻共觅春。风流
　　踏尽城南北，不道归来阿母嗔。原来，辛劳并不是她们生活的全部；晚清上海闵行的渔娘：
　　脸匀宫粉口涂脂，闲倚门前笑语痴。那似
　　渔娘饶天趣，酱烧奶子喂新儿。作者姚伯骥按语：“舟泊闵行镇，为候潮也。傍有渔船，其妇颇佻荡，心实丑之。”也许今天的学者中与姚氏也有同感，但谁又能无视这是村妇们的真实生活状态呢?
　　村妇们独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恐怕也是许多人难以想象的。明代文湛《渔家竹枝词》：
　　阿侬家住太湖边，出没烟波二十年。不愿
　　郎身作官去，愿郎撒网妾摇船。
　　竹枝词所关注的平民俗众当然也是有着“整体史”追求的社会史应该重视的：
　　历史科学要想成为真正的科学，就不能再把
　　社会发展史归结为帝王将相的行动，归结为国家
　　“侵略者”和“征服者”的行动，而首先应当研究
　　物质资料生产者的历史，劳动群众的历史。
　　风土其次意味着日常琐细。“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地的传统风俗，乃是大量琐细的行为。”竹枝词“或稽古昔，发潜德之幽光；或纂见闻，摭委巷之琐语”。吴门画舫，虎丘灯船，太湖瓜船，盛泽食品，朱泾烧香，秦山庙市，蓉湖塔灯，毗陵龙舟，梁溪采莲……不论什么里巷琐鄙之事，皆可入词，而且，这些日常琐细构成了传统竹枝词的绝大部分。露丝·本尼迪克特指出：由这些琐细行为构成的风俗，在人类经验和信仰中起着“占支配地位的角色”。以日常消费为例，清严用三《猛将会竹枝词》：
　　髻少乌云步少莲，布衫浆簇靛痕鲜。青团
　　黄粽争相买，挖出荷包尽白钱。
　　朝来挈伴过河东，为助神前花供工。每分
　　三星须白镪，胎缨凉履各称雄。
　　会毕分班上快船，腿酸脚软急呼烟。面筋
　　蔬菜新煎酒，醉饱归来就凳眠。从消费的角度阅读此诗，制衣、妆粉、牲供、饮食、交通等等，一次猛将庙会的花费就相当可观。
　　传统史料观念和阅读习惯，或许会将这些颇显另类的史料形式以及内含的日常琐碎的方面忽略，而从样式上说，史料“非一定质，一定量，一定形式，盖史料无往而不存在，端在史家凭卓识发现”。李泽厚从历史哲学的角度指出：“历史的主要部分本就应是这些衣食住行、日常生活的记录和记述。之所以记录和载述，是为了保存经验，巩固群体，传授后人，‘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食衣住行。”日常生活是如此重要，而达到“历史本体”的高度：
　　所谓“历史本体”或“人类学历史本体”并不
　　是某种抽象物体，不是理式、观念、绝对精神、意
　　识形态等等，它只是每个活生生的人(个体)的
　　日常生活本身。
　　李泽厚承认，他的“历史本体论”基于唯物史观；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意思，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首先表现为生活，而且是日常生活：
　　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
　　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
　　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
　　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同时这也
　　是人们仅仅为了能够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都要
　　进行的(现在也和几千年前一样)一种历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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