诮詈读音:竹枝词之社会史意义2 - 期刊杂志|免费杂志|电子杂志|杂志下载

竹枝词之社会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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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田　　动，即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竹枝词所关注的日常生活毫无疑义地构成“一种历史活动”。
　　风土最后也意味着人文区域。竹枝词作者常常局促于世界的某个角落，那里是社群。社群是区域的组成部分，表面上看，它们只是空间规模的区别，正如区域之于民族国家，但事实上，社群的存在意义远非止此。社群以特色相分别，此其一。晚清一民国时期江阴的南庄：
　　环村住户卅余家，醇朴成风力戒奢。耕读
　　常留先世泽，闲来聚处话桑麻。
　　村中望族合推吴，日蒋日黄德不孤。声应
　　气求融芥蒂，同舟共济赖相扶。一个正在遭受商品经济侵蚀的杂姓村落仍在坚守晴耕雨读、守望相助的社会生活模式。在同时期的常熟金村：
　　慈乌村里是吾家，聚族于斯几岁华。约略
　　到今传廿世，家家有谱谱堪查。
　　半效横经半负来，相承耕读即生涯。与南庄明显不同的是，金村是聚族而居的单姓村落，耕读传家的传统构成了村落的生活底色。
　　其二，社群特色与其结构相表里。晚清江苏镇洋(今太仓)的烟村，离海仅十里，“土厚水深，男耕妇织，有田宅之乐，无兵火之惊”。时人竹枝词道：
　　廿三堡上多同性，除却输租不入城。也是单姓村落，但从村落景观上就可看出，这里的自然经济并不是纯粹的：
　　绕屋有田刚十亩，半栽杭稻半棉花。五亩的棉花，当然不可能全部用于家庭消费，是为小商品经济成分；所谓男耕女织，其内容更为具体：
　　卧闻两岸踏车响，半夜月明齐唱歌。这是男耕，不过，江南水乡的男性还得捕鱼：
　　黄昏忽听隔溪语，网得鲈鱼白似银。女织不是织布，而是织蒲：
　　络纬凄凄草渐枯，鸣机轧轧夜灯孤。木槌
　　击石声相应，更约邻娃来织蒲。村民的闲暇生活颇富特色：
　　秋风惯结青苗社，野老归来醉欲癫。许多休闲活动与信仰生活二位一体：
　　土地祠前列酒宴，村巫击鼓舞蹁跹。双宿
　　双飞是侬愿，鸳鸯庙里去烧香。这样的信仰其实也是一种情感表达方式。
　　这就是真实的社群生活。与其他社群相比，人文景观不同，生活要素也不一样，更重要的是这些要素的联接方式有别，即社群结构独特；仅仅从人的要素来观察，一个特殊社群的结构，便是：将各个人联合为一个集体的一组社会关系。动态的社会关系，便是社群生活；社群生活依赖于结构来绵续。
　　必须要注意到的，社群结构绝非像区域、民族等抽象结构那样，它是直接、具体的结构，而非“想象的共同体”，简言之，社群结构是社会生活要素的真实钩连和运作。一个社群就是这样依托于特定的内在结构和外在特色被人们所认识的。由此可见，竹枝词所谓的风土，就空间意义而言，其最富特色之处就在于社群结构。
　　其三，竹枝词以其特有的叙述方式体现社群的特色和结构，这样的叙述方式被称之为“竹枝之风调”，表述为：“于其地一丘一壑，一名一物，胥纬以名人事迹，错综歌咏之。又旁及琐闻杂事，村谣里谚，以博其趣。”竹枝风调颇类于人类学的“民族志”：把该社区中社会的、文化的和心理的所有方面作为一个整体来处理，因为这些方面是如此错综复杂，以至不把所有方面考虑进来就不可能理解其中的一个方面。即任何事物的意义只有在事物存在的结构中才能得到理解。这里，竹枝词已经超越了一般史料的范畴，给人们以认识论的启迪。费孝通曾扼要说明过这种考察社会生活的思路：
　　以全盘社会结构的格式作为研究对象，这
　　对象并不能是概然性的，必须是具体的社区，因
　　为联系着各个社会制度的是人们的生活，人们
　　的生活有时空的坐落，这就是社区。其实，这也是史学可以依循的路径：
　　社区分析在目前虽则常以当前的社区作研
　　究对象，但这只是为了方便的原因，如果历史材
　　料充分的话，任何时代的社区都同样可作分析
　　对象。
　　可以用作社群分析的历史材料如今还说不上充分，但竹枝词应该是其中的一种。在这里，费孝通给了我们一个普适性的阐释，而事实上，传统中国的特殊社会结构最终为上述解释提供了适切的论据：
　　如果说中国的人口是由许多自治的小单位
　　构成的，倒更切近事实。中国……包括千千万
　　万的这种单位，由几千年来累积下来的共同的
　　语言、共同的文化和共同的生活理想疏松地联
　　系在一起。这些或大或小的单位是以家庭、行
　　业和传统为基础而形成的。个人由这些共同的
　　关系与各自治团体发生联系，因此团体内各分
　　子的关系比对广大的社会更为密切。……个人
　　如非特殊事故与所属社会破裂，永远是小单位
　　的一部分。
　　综上，竹枝词的风土本色恰好构成对传统史料的补充：它以平民俗众作为基本的记录对象，而与精英人物少缘；它津津乐道于日常琐细，而与著名事件擦肩；它厕身于具象社群，而非悬浮于抽象社会。相对于传统史料而言，竹枝词足够另类，而唯其另类，让传统史料学无法接近；是社会史拉近了史学家与竹枝词的距离，进而认识其独特的意义。周作人对竹枝词中的“土风”情有独钟，大力绍介，其“本意实在是想引诱读者，进到民俗研究方面去……想请他们把史学的兴趣放到低的广的方面来，从读杂记的时候起离开了廊庙朝廷，多注意田野坊巷的事，渐与田夫野老相接触，从事于国民生活史研究，此虽是寂寞的学问，却于中国有重大的意义”。六十年前的提醒言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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