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白玻璃分哪几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10/04 02:54:33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晴雯之死,主要情节在《红楼梦》卷七十七,而致其死的原因,“太虚幻境”、“薄命司”的判词颇多迷信色彩,这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的姑娘,“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其结局似乎已经命定了。虽然从根本上说,晴雯是死于王善保家的告密,而大观园内嫉贤妒能、恶美仇直、谄上欺下、尔虞我诈的恶劣风气,却是导致晴雯之死的直接原因。而恶奴王善保家的谗言陷害、“副小姐”袭人的告密中伤显然脱不了干系,还有宝玉也有责任。
  贾宝玉为纪念晴雯撰写的《芙蓉女儿诔》,似乎预示了荣国府的发展宿命。贾宝玉在诔文中,对于晴雯死因,可谓纸笔含泪,情辞带血。“高标见嫉,闺闱恨比长沙;贞烈遭危,巾帼惨于雁塞。”——是从抽象的、间接的角度进行的分析;“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疾。”——是从具象的、直接的角度进行的分析。导致晴雯之死的内因是什么?那就是她本人的“高标”及“贞烈”,而外因则是庸主及恶奴的“见嫉”、“遭危”或“蛊虿之谗”。王善保家的向王夫人进谗言道:“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比别人标致一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抓尖要强。”(卷七十四) 袭人则对宝玉说:“太太是深知这样美人似的人,心里是不能安静的,所以很嫌他。”(卷七十七)由此可见,晴雯的倒霉,是因其“美”、因其“直”、因其“能”,而这似乎成了庸人、丑人、谄人面前的镜子,恰恰反衬了人家的无貌、无能与无德,而这就是晴雯倒霉遭殃的必然原因。虽然宝玉认为,晴雯质贵金玉、体洁冰雪、神精星日、貌色花月,以至于“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慧德” ,然而,这“悉慕”与“咸仰”却是不可能的,倘如此,庸人、小人、坏人岂不失去了生存空间。
  晴雯之“既怀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被夫人指斥为“狐狸精”。虽然晴雯并无有伤风化之事,也无僭越礼教之处,然则,一个“莫须有” 的“狐狸精”,却构成了迫害晴雯的唯一罪名。然而,靠给夫人打“小报告”来提升自己地位的袭人姑娘,虽然已与宝玉有“云雨情”,反倒被夫人认为“行事大方,心地老实”,在晴雯被害死之后,不仅开始享受“准姨娘”的工资待遇,而且被内定为宝玉的“预备二奶”。

  晴雯是黛玉的影子,袭人是宝钗的影子。宝钗与黛玉争夺正房的位置。影子们争夺房里人的集团。所以,袭人与晴雯必须有一个出去。若是没有袭人,晴雯仍免不了一死。宝钗未必能容她留在宝玉的身边。若换成黛玉,亦未必能相容。黛,睛两人皆爱弄小性,耍脾气,终久难免生隙。疲于周旋后的宝玉只会选择黛玉,而非睛雯。所以,睛雯自一出场,便已注定了死于非命的结局。

  晴雯以她娇好的面容高挑的身材赢得了贾母的青眯。自小就放在宝玉的房里,只未显形。是以,睛雯便以为终久会在一起。终身有定,未免骄傲大意些。然袭人则不同,贾母放她在宝玉房里,只是因为宝玉无竭力尽忠之人,让她过来服侍宝玉的。手里只有一副小碎牌的她,若想取晴雯而代之,便函只能小心翼翼的集零为整等待时机。

  第六回当中,一当宝玉说至警幻所授支雨之事,便只羞得掩面伏身而笑。宝玉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与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念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这强字当作强烈要求之解。而宝玉所说云雨,若换成晴雯一等人,定当啐面而去。而袭人则不同,连逗带引与宝玉偷试一番。以身相许,取得了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的满意结果,袭人并未满足。

  事情始发于三十一回,睛雯因袭人挨了一脚,兔伤狐悲,为袭人抱不平,向宝玉耍性子,不料与袭人起了口角,讥讽袭人:“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

  若只说后一句也就罢了,不妨连宝玉袭人的秘事也说了出来,这可就犯了袭人的大忌。便在此时袭人下了狠心,要除掉晴雯。孰料一并连宝玉也得罪了。宝玉气不过便要撵她。袭人趁势作好。跪下来求宝玉。让袭人与宝玉连成了统一战线。实乃不智。

  休说宝玉不爱睛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便是证明,尽管这里面带有讨好求欢之意,亦不掩宝玉之情。晴雯非但不从宝玉,更能碧痕打发宝玉洗澡的事也说出来,所幸宝玉并未计较。可谁又能保证碧痕不会计较呢。又持宠撒娇,撕了麝月的扇子,麝月当面不好发作,心底里岂有不恨的!

  尽管睛雯拒绝与宝玉同浴,亦不做些暧昧之事;但晴雯并非不爱宝玉。病晴雯勇补金雀裘一回,便把晴雯爱之深描写的淋漓尽致。事后人们嘲笑,晴雯只不言语一味傻笑,其心之意不言而明。

  然风流灵巧招人怨,终不免寿夭多因毁谤生。七十七回里俏晴雯撵出大观园,香魂归地府。至于原因,老先生并未多写,只一句:“王善保家的去趁势告倒了晴雯,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

  王善保家的与晴雯窨有何不解深仇。非将她置于死地?!亦本处有人中的那人系谁?!看官自然明白。老先生也没多写。

  宝玉房中诸人,一般样打闹嘻笑,为何偏偏只去了睛雯芳官四儿几人?!袭人麝月秋纹非但纹丝未动,更能半句未提,岂不有些蹊跷?!别人不说,袭人更与宝玉做下那等越礼之事,亦只字未提。显然,晴雯并未说出。晴雯不说去,麝,秋两人更不会说去,若说了,今出去的未必就仅只三人了。可恨袭人待晴雯出去之后又送衣物钱财——非她意愿,只因素日里是挂了招牌的贤良名儿,更因去了这五停人,别人不疑她,亦难免有些瓜葛,只得花些钱财,收买些人心,压伏些口声。又猫哭耗子劝慰宝玉:等太太气清了,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进来也不难!做的这些亦只能哄哄宝玉,焉能瞒得了众人。况宝玉也未必哄得了。

  莫道宝玉无情,宝玉终究去看了晴雯,又做了诔文。宝玉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虽说有贾母疼爱,然终是一个弱柔公子,平日里都没几分阳刚,又能做些什么呢?!

  晴雯一出园子,便躺在床上了。所幸宝玉及时来瞧。一见宝玉便后悔了好些,又说:“竟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为何了!”换了沃儿,送了指甲,又哭道:“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

  狭窄漆黑的棺材,永远的沉寂与热闹繁华的怡红院,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只些一句,往昔一切便复又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各位,我不流泪?!我能不流泪?!

  五更后,晴雯便去了。香消玉陨。去时,仍不忘来看看宝玉。仍和平时一样,从外面进来,笑道:“你们好生过罢,我从此就虽过了”论理,晴雯是该哭的;该恨的!然她未恨,也未哭。反笑着。这笑背后。窨她独自吞了多少泪水,只有她自个儿明白!

  雪芹先生无疑是钟爱晴雯的,这从晴雯那好得出奇的判词,以及晴雯越过袭人排在了十二钗又副册之首,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然而,雪芹先生并没有将晴雯描写成一个完美的女子,先生笔下的晴雯,是个有血有肉,亮点与缺点并存的丰满人物。

  晴雯是大观园中公认的美人,先生虽没有正面描述过她的样貌,但从旁人的言语中,我们有初步的印象,她长着“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林妹妹”,“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的美丽,使她自恃过高,得意忘形地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不过是大观园中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却虚妄地追求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平等。在封建等级制度森严的荣国府,她的这种反叛精神,必将遭到统治阶级残酷的镇压。

  晴雯的灵巧也是众所周知的,多少能工巧匠都无法织补的雀金裘,她在病中就从容的补好了。连贾母都说“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甚至于百般厌恶她的夫人都不得不承认“他色色比人强”。

  然而,心灵手巧的她却不屑于以自己的“风流灵巧”去博取封建统治阶级的赞许。她懒,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做,而是因为她不愿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去做。她只是希望站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上,以一个人的身份,为着自己的心而做,所以,就有了病补雀金裘。但是,她这种单纯的愿望,在封建势力奴役下的大观园里,无法得到共鸣,孤立无援的她,必然只能走向死亡。

  晴雯的性格一直也是人们争论的主题,爱晴者称其为天真烂漫,纯洁无邪,毁晴者称其掐尖要强,尖酸刻薄。

  我认为,首先必须肯定,晴雯是纯洁的,她并没有像夫人所说的那样“妖精似的”勾引宝玉,也没有象袭人那样奴颜婢膝地去钻营宝玉姨娘的地位。言语尖刻确有其事,但又都事出有因。因为她纯洁,所以她痛恨坠儿的盗窃行为;因为她自尊,所以她鄙视袭人之流安于甚至乐于做奴隶的本性;因为她天真无邪,所以她厌恶蠢奴悍妇的争权夺利,惟利是图。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晴雯那与封建礼教格格不入的个性,最终招致了封建卫道者的诽谤污蔑,从而断送了她美丽青春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