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空电玩和皓月岛:关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能力及其评价研究》问卷附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10/06 00:16:01

关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能力及其评价研究》问卷附言

    这个问卷从选题设置到具体问题,都是在现有不合理的人文-社科管理体制和观念范围内提问,实在难以在有限的几项中进行强迫性选择。

    标题中的“哲学社会科学”说法本身,还是老毛1942年《整顿党的作风》里说的,把哲学凌驾于一切科学之上,这个观点就是错误的。没有也不应该有凌驾于科学之上的东西,如果有的话,那是上帝。应该是“人文-社会科学”,哲学是这个领域中的一个学科。

    “创新”是现在中国政治中的概念,笼统地说说可以,非要在所有具体领域层层都来谈“创新”,创新就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套话。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本身就是不断创新,这是科学研究的本意,再搞什么科学研究的创新,同义反复。有不创新的科学研究吗?那就不是科学研究了。本调查问卷建立在“创新”这个词儿上,是在赶时髦,没有意义。

    第8题,团队研究创新能力。人文-社科的研究基本上是个人性质的,建立在个人独特的兴趣和非凡的研究毅力之上。现在什么都要以团队的名义,显然,过去计划经济时代政治上的“集体主义”仍然顽强地在这个领域延续着影响。这种思路至少对于人文-社科研究是有害的。纵览最近二三百年的世界人文-社科成果,有几个人是“团队攻关”出来的?都是个人研究的成果(只有少数社科学科的研究需要人手调查,但研究本身也是个性化的),就是《资本论》也只能是马克思一个人的研究,恩格斯只是在他逝世后做完全不改动基础上的整理。这是社会科学研究的特点决定的,可是我们现在用工科思维,以为人多力量大,这种最俗的生活经验用在看待人文-社科上,说明管理者是人文-社科的外行。鉴于目前号召课题研究要组成团队,于是多数申报者只是在表格上应付,找几个人相互“帮忙”,实际上还是个人的研究,助手的工作仅是跑腿、整理之类,如果时间充裕,这些助手没有也是无所谓的。人文-社科的多数研究,不能是所谓“集体攻关”(工科可以),那是行政开会研究问题的模式,完全不适于人文-社会科学。

    第9题,哲学社科对国家而言,创新能力体现在……(选择)。所有的选择都建立在“有用”的基础上。这个思路对人文-社科的认识是有害的。人文-社科研究原则上不该有功利目的,一旦有了功利目的,研究就很难谈得上科学性。可是现在什么都要求具体服务于具体的政治、经济目的,这等于毁了人文-社科。实际上已经在摧毁人文-社科。黑格尔在谈到美学时有一段话在这里引证一下:

    “科学,作为服从于其他部门的思考,也是可以用来实现特殊目的,作为偶然手段使用的;在这种场合,就不是从它本身而是从对其他事物的关系得到它的定性。从另一方面看,科学也可以脱离它的从属地位,上升到自由的独立的地位,达到真理,在这种地位,只实现它自己所特有的目的。”(《美学》第一卷10页,商务印书馆中文版)

    第21题,要求回答高校院系、所的组织体系对科研是否有利。高校是教学机构,可以有研究,但要以教学为主,这是常识。可是现在要求几乎所有的高校教师都必须同时搞研究,是不可能的。教师的工作性质是普及,而研究是个性化很强的创新,只有少数高校教师能够做到。非这样要求,于是多数高校教师的人文-社科“论文”(其实是“一般文章”)是在讲述学科内的常识或是感想之类。违反人文-社科研究的性质,结果只能是这样!解放前20-30年代没有这套人文-社科的管理(基地、核心期刊、评奖等等),反而出了一大批至今仍然居于我国学科顶峰的学术研究成果,现在花了如此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精力,像搞运动一样“创新”什么东西,结果拿得出来的东西什么都不是。思路上整个不对,其他就甭说了。

    第22题,关于人文-社科成果的评奖机制的各种选择。根本的问题是用工科思维来构建人文-社科的评价体系,人文-社科是人的思维,不是机器的思维,不是研究自然界,量化标准对人文-社科研究的导向是十分有害的。所谓核心期刊,本来用于图书馆指导读者找材料的,现在竟然成为一种恒定的评价标准,看发表在什么刊物上,而不看论文本身怎么样,颠倒是非,倒是让一些不怎么样的杂志(他们有的是办法赢得核心的称号)获得了赚钱的机会,收取版面费之类。

    第23题,对“少数学者比较浮躁和急功近利”如何看。不是少数,而是普遍的,这是现在的评价体制逼出来的。

    第24题,关于研究环境好坏的评价选择。现在对于人文-社科的要求都是行政思维,要求直接为当权者服务,这种环境对于学科发展来说实在恶劣。国家要有点胸怀,花点钱把很少的在某个学科领域有造诣的人养起来,不要追求即刻看得见的效应。例如理科的陈景润,他的研究其实什么用也没有,但是这是体现人类对某个问题的最高思考,我们养起来了,不是很好的事情吗?人文-社科也应该这样做,不要一天到晚拿着表格找人家统计发表多少、多少人引证等等。钱钟书的《管锥篇》有多少引证?很少,但是人家的东西就是传世之作。引证率在大众文化时代是很可疑的。不要迷信引证率。钱钟书不是因他的《管锥篇》,而是因为他的游戏之作《围城》被社会知晓,这是时代对学术研究认识的错位。如果官方也是这样认识,延误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的人文-社科了。

    第27、28题,关于提升“创新”的举措。这些要求选择的举措,大都是行政思维的产物。重点学科的基地,已经变成了一种“权力”,各个高校争的是实际利益。其实所有的基地都是一个单位两个牌子,一个人两个身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谓“双肩挑”是自欺欺人,真的一个人既是教学标兵,又是研究家,很少。但是现在要求几乎所有教师都得教学、研究双肩挑,结果,所谓“成果”多数是垃圾。发表的东西现在呈几何级数增长,越来越多,谁在看?哪里有时间看?教学反而成了应付,什么都做不好,误人子弟。211之上再加上985,现在还要搞国家级的基地,国家级的评奖,反正就这样几个人,叠床架屋,折腾吧,又不知得填多少表格,开多少评审的会议。本来各学科真正能干的人就是这么几个,把精力用在各种形式主义的评奖、评审上,还做不做正经的事情了?所有的评审都是要消耗精力的,我们真正有本事的人很少,让人家踏实做点实事吧!

    各种评奖的程序,机制上说得不错,但是所有程序都是通过“人”来做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情”能量之大,足以冲掉所有评奖的公正,其中的猫腻实在太多,能够评上的,相当部分不一定就是最优秀的,毛新宇的博士论文被评上百篇便是一例。现在没水平的人评有水平的,已经很普遍。例如新闻传播学的社科基金评判组长,十几年来一直是一位中学学历的人,他的名言是:“我到理发馆理发,购买的是服务,绝不是商品!”

                                                   2009,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