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调与民意
作者：刘植荣
6月15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公布了公众对个人所得税法修正案草案的意见，并定于今天（6月27日）对该修正案进行二审。本次征求意见共收到82707位网民提出的237684条意见，另有群众来信181封。媒体报道时把这23万多条意见“升格”成了“民意”，由此可见公民意识的淡漠和基本统计知识的匮乏。
民意是指整个民族、全体公民的意见，而不是某个群体、某个阶层的意见。拿中国来说，民意表达的是各阶层、各民族13亿人民的意愿，任何来自公务员、工人、农民等单个群体的意愿都不能妄称民意。
尊重民意体现的是“以民为本”的治国思想。汉昭帝时期，御史大夫杜延年就提出：“示以俭约宽和，顺天心，说民意。”战国末期，著名思想家荀子也讲：“君，舟也。民，水也。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有51处提到“公民”这个概念，公民享有的政治权利按人头分配，不是按财富、学问分配，也不是按权力、地位分配。为了让文盲享有平等的政治地位，美国发明了用图案（党徽）代表党派的方法，这样，民主投票时，文盲选民只要能区分大象和驴子，就能行使自己的政治权利，表达民意。
只有来自人民授权的国家行为才具有合法性。通常，人民选出的代表为国家各种行为授权，但在非常重大问题上，人民也不放心自己的代表，要亲自审议，这就要采用“全民公投”的政治形式进行授权。2011年6月，意大利就针对核电和供水系统私有化等议题进行公投，这就是问政于民，也就是走群众路线。
全民公投是最直接、最全面、最准确的民意表达，但费时费力，对一般性政策制定可通过抽样调查来了解民意，也就是民意调查。民意调查设计中最最关键的一项内容就是随机抽样，也就是说，调查者和被调查者都不知道谁会被选中作为调查对象。如果被调查总体由不同阶层组成，则要分层随机抽样，但调查一定是主动的，调查人员或通过邮件把问卷发给被调查者，或登门入户面访被调查者，或电话访问被调查者。
笔者观察，中国的“民意调查”与真实的民意大相径庭，我们大多通过网上投票方式进行所谓的“民意调查”，调查人员“守株待兔”，样本则“愿者上钩”，这就违背了民意调查最基本的原则——随机抽样。样本获得的程序不合法，调查结果当然也就不可采信，这样的调查充其量只能称其为对个别人员的“征求意见”。
再有，被调查者只有完全理解要调查的问题，才能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意愿，而本次个税调查就没有很好地向公众说明问题细节。例如，减个税，政府开支减不减？如果政府开支不减，减个税必然要增加其他税收，税负由享受减税的人向没有享受减税的人那里转嫁。中国有8亿劳动者，交纳工薪所得税的人约占5%，这样，95%的劳动者必然要承担转嫁过来的税负，这显然是“劫贫济富”。个税的任何调整都与全国人民的利益休戚相关，为此，有关个税的民意调查必须以全国人民做总体，按各阶层所占权重分配样本数。
由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可以推算出，2010年全国从业人员79163万人，其中城镇非私营单位职工12300万人，占就业总人口的15.5%；城镇私营单位职工5752万人，占7.3%；农民工24223万人，占30.6%；农民36888万人，占46.6%。假如把随机样本定为1000000个，那就要在城镇非私营单位职工中抽样155000个，在城镇私营单位职工中抽样73000个，在农民工中抽样306000个，在农民中抽样466000个。
全国人大的调查结果显示，提出意见前3位的是北京、广东和上海，占全部意见的43%；后3位是西藏、青海和宁夏，占全部意见的0.4%，月收入3000元至7500元的人群提出的意见占全部意见的49%。这组数据说明，参加调查的大多是交纳工薪所得税的人。由于该调查是在网上被动进行的，难免会有人虚报收入或重复提交意见，以证明群众呼声之强烈，这样调查结果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
中国有网民4.5亿人，占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如果把网上调查结果当作“民意”，那就是强奸民意，因为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调查。总体而言，网民的收入和文化程度要比非网民高，占劳动人口多数的农民上网者寥寥无几。把网上调查当作民意，那就是让中国三分之二的多数人服从三分之一的少数人的意志。
中国是世界上户口管理最严格的国家，民意调查完全可以通过身份证号码随机抽样，通过发电子邮件、信函、电话访问或入户调查的方式主动采集信息，这样才能避免调查中采样失衡、重复投票等错误和缺陷，得到一个科学的、偏差小的调查结果，这才是真实的民意。
民意的表达就是国家意志，它是神圣、公平、正义、权力的化身，当我们说“民意”时，一定要掂量掂量这两个字的分量，看它是不是真正代表全国人民的意愿。（作者博客：http://blog.sina.com.cn/zhirong 本文发《新金融观察》2011年6月27日第08版）
致富道路在哪里开了岔？
揭穿个税障眼法
从猴子消费行为看公平与效率
关于中国个税改革的九点看法
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一：提高起征点，不如放弃个税
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二：财政赤字就是腐败赤字
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三：少纳税不能阻止“三公”消费
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四：提高最低工资会增加就业
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五：管道工与部长为邻，百姓就幸福了
九乡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