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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中国“少年们的一天”

作者:戴问天

妞是我们厂里的封烟女工,“约摸十六岁了,每天老是天还不十分亮就来上工,手脚灵敏轻快……”听到这个消息,作者赶忙到顾大妞家去看个究竟。只见她“默默坐在床沿上,左臂包扎着,用带子系在头颈下,垂着头,两眼噙着泪。她妈一边哭,一边向人诉说”。原来,她母亲害了多年痨病,顾大妞所得工钱大都花在医药上。前几天,她听人说古时候有个孝子,把自己的肉割给娘吃,娘的病就好了,她便学那孝子,在左臂上割了一块肉,和鸡蛋拌在一起炒了给她妈吃。还忍住疼痛,没让她妈发觉。后来见她举止不便,再三盘问,她才说出实情。
  写稿应征的读者许多是中学生,说到学校教育的自然不少。南京读者余庆贻的文章《国文课》描述颇为生动,他们的老师说:“国家的命脉在于国粹,国粹保存不了,国家便要亡了。所以你们一定要把国学弄好才成。”讲到墨子,这位老师说:“墨子提倡兼爱,……耶稣提倡博爱满爱也就是兼爱,他所提倡的,我们墨子老早就提倡过了。可见得我们中国的文化真是伟大!现在的人都喜欢模仿西洋,喊民主啰,喊自由啰……”那位老师不得不心忧起来:“不得了啦!告诉你们,天下要大乱了……”
  那样的国文老师,显然不是个别的。成都读者陈晴波的文章《作文》,称他的国文老师为“老夫子”,由此似乎可以察觉他对那位老师的看法。五月十日那天“老夫子”在黑板上写下的作文题是“皮球”,“同学们起了一阵怨言。大家请求他另外再出一个。”老夫子没答应,解释说:“这个题目是很好作的。先来一个冒头,说明皮球的构造,用什么东西作的,是什么形状。第二段说它的种类。第三段说它的好处,如像强身健体啦,发达肌肉啦。第四段就说它的坏处。不小心就会弄得头破血流,或者耽误了正课。最后来一个总结,说明我们玩球,应当求其好处,避免其坏处。向这样做法,就是一篇好文章了。”
  南京在全国也算文化发达的地方,成都则至少在西南地区应算先进,不过早在二十多年以前,经济、文化落后的贵州已经有不那么老夫子气的国文老师了。我父亲就读过“改良私塾”。开馆的先生名吴永章,开有“算数”课。又讲授“论说文”。后来父亲进了贵州省立师范学校(当时算贵州最高学府),国文老师龙汝钧(仲衡)先生曾经到北京进国语讲习所,受到五四运动新思潮的熏陶,思想比较开明,课内课外常指导学生读一些充满新思想的白话文作品。经他推荐,父亲买了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的《胡适文存》。《文学改良刍议》—文他本已在杂志上读过,有了书后又反复阅读。和当时许多有志改革的青年一样,那篇文章在他思想里激起很大波澜。胡适说:
  吾以为今日而言文字改革,须从八事入手。八事者何?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须不摹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烂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
  龙仲衡先生指导学生写作文,可以用文言,也可以用白话(当时称“语体文”)。父亲在私塾学作文,是在背诵《声律启蒙》的基础上从“对对子”开始的,写的都是文言;这时却和另外几个求新的同学一起,喜欢改用白话来写。常常得到龙先生的赞许。那时候的读书人,读惯了之乎也者,白话虽然天天听,但范文很少,所以觉得文言易写而白话难为。从胡适《文学改良刍议》上引的一小段看,今天读起来也觉得不全像白话文。
  附带说说,前几年我给小外孙女买过南方出版社出版的《文学大教室》(一套五册),其中《中国·现当代卷》第一页引了胡适这段话,但把“务去烂调套语”误作“勿去烂调套语”,一字之差,意思全反了。该书标明是2002年12月“插图升级版”,我买的书又是2003年3月第2次印刷的,印刷颇精美,竟没把这样重大的错误校正过来,真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重读《少年们的一天》,还让我想起为该书画了15幅插图的沈同衡先生。他是江苏省宝山县(现上海市宝山区)人,我父亲的老朋友。沈先生做过小学教师,因受陶行知先生影响,曾在家乡创办农民夜校,开展平民教育。解放初期,沈先生担任上海市美术工作者协会(现上海市美术家协会)秘书长,1951年“三反运动”中被当成了“大老虎”。说来也荒唐,他任秘书长不到一年,被迫交代的贪污金额却超过美协一年经费的总和。好在“三反运动”还讲究查证落实,不像“反右”、“反右倾”和“文化大革命”,只要有人揭发就定罪,所以最终没给他定成贪污分子。运动结束以后,沈先生调到《人民日报》工作。不幸的是1957年再遭劫难,被划成“右派”。那年我父亲在教育部也被划为“右派”,下放山西稷山。t979年初父亲平反回到北京,见到许多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但沈同衡先生却过了一段时间才见到。原来,“文革”中他被发配到新疆,挨当地“造反派”批斗,吊打、跪玻璃渣等肉刑都挨过。平反以后,一些遗留问题的解决也不大顺利,费了很大力气才回到北京。
  《少年们的一天》不是历史书,但它能让我们真实而具体地感受历史。从叶老给我的回信看,他对我那个建议是很赞同的,有关单位也表示有兴趣。然而不知为什么征文之事终无下文,这样就留下一点遗憾。现在我们对1947年中国“少年们的一天”仍然能够有所感受,但对1960年前后中国“少年们的一天”什么样,就难免茫然了。
  (本文编辑:李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