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莲的一生:第六部:新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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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7月2日,即罗斯福在芝加哥发表接受总统候选人提名演说的翌日,著名漫
画家罗林·柯尔比在报纸上发表了一幅漫画:一个疲惫的农民倚锄仰望天空掠过的一架机翼
标有"新政"字样的罗斯福座机,那迷惘的表情中透着些许希望,自此,"新政"一词就作为罗
斯福施政纲领的鲜明标志不胫而走。
罗斯福在1932年7月2日发表演说时,其关于"新政”的学理性概念以及明晰细致
的蓝图并未形成,只是具备了一个大体的轮廓和意向性的原则目标。罗斯福很善于感受公众
的情绪,他后来的那些没有先例的大胆行动的表层之下往往闪烁着直觉的智慧火花。他看到
美国人民在无助的困境中渴望试验,渴望试验只要能显示出运动或新颖事物的意思就行,渴
望新的转机,只要不是照旧按部就班死气沉沉就行。他表示自己看到了成千上万美国人的面
孔,“那是迷了路的孩子们常有的绝望表情。"因此,罗斯福能够对民众意愿、社会舆论加
以引导和必要的推动,把群众的愿望转换成政策。他所接受的社会哲学、政治学理论和经济
学知识的教育与胡佛大致相似,胡佛固守自己的信念,往往是在经营管理人员的精细气氛中
谨慎行事,未免匠器大重。罗斯福则关注结果而不是抽象原则,感情充沛而又从容自信。胡
佛很少公开向人民表明他正试图做些什么,他甚至在公众场合尽量避免提到或使用"萧条"这
个词,而罗斯福往往能够在一项政策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时候就清楚而有力地说明其指导方
针。在罗斯福一步步地走进白宫的过程期间,美国面临着一个全新的局面,为人们普遍熟知
和易于接受的传统理论已不能给他多少启迪和指引,这就势必出现一个摸索、在纷乱和挫折
中寻求出路的阶段,而这时只有具备勇于试验的精神和不畏惧犯错误的胆略的领袖才能实行
“新政"。罗斯福不拘泥于陋习陈规,乘飞机直抵芝加哥提名代表大会并破天荒地亲自发表演
说——这一行为本身就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这种充满活力和独创精神的举动给人民以惊
醒。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理查德·霍夫施塔特认为,"新政"的核心,与其说是一种政治哲
学,还不如说是一种气质,一种植根于勇于在未知领域大胆行动而不惧铸成大错的信心的气
质。罗斯福在当总统后举行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把自己比作橄榄球场上的四分卫,四分卫知
道下一次如何打,但超过这一点他就不能预测或硬行安排,因为"以后的打法将取决于下次
取得的结果"。因此,不能一开始就把"新政"视为一种宏伟精致、面面俱到的且寓意深远的
治国计划。在"新政"实施的6年多时间里,既有一系列临时紧急措施,更有不少深思熟虑的
计划,也有作为迫于各方压力的折衷或妥协的结果,故从纯粹的经济学角度看,其中难免有
互相牴牾和彼此消解之处,但是从政治策略方面考察,它们却具有明显的一致性或内在联贯
性。
确实不能简单地把"新政"等同于一系列权宜之计或急就章的大棋盘。有些观察家在审视
他的各项措施的产生过程时,过分强调它们往往是极其随便或一时心血来潮的标新立异的产
物,从而得出结论说,罗斯福取得的成就纯属偶然,就像随随便便地放上几枪也会有可能击
中靶子一样。其实不然,"新政"有着极其深远的社会背景和思想渊源,它与罗斯福的成长历
程、所受教育、个性品格、政治信念、领导作风,以及进步运动、当时的舆论压力、西奥多
和威尔逊的政治主张等等因素,都有着或隐或显、或疏或密的关联。它在罗斯福的纽约州长
任内已显露端倪。自罗斯福宣布竞选总统提名之日期,他麾下的那个主要由专家教授组成的
“智囊团"就开始为拟定"新政"政纲,"参考了上千种书籍,借鉴了大量以往政治经验。"这个
人才济济、日益壮大的顾问队伍代表着各种政治观点和经济主张,罗斯福则是"万向节、配
电盘、变压迫"。事实表明,正因为如此,当时两大党的头面人物中,唯有罗斯福能够拿出
一份与经济大萧条作斗争的建设性的进步纲领。
新政的序幕
罗斯福的竞选总部设在纽约市麦迪逊大道331号一所不太引人注目的办公楼里,这个
匆忙组建的机构有工作人员600多人。依照惯例,罗斯福任命法利取代拉斯科布担任民主
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法利和莫利在工作上作了严格分工:法利负责在全国拉选票,他精通战
略,熟悉细节,树立了现代总统竞选的模式;莫利负责率领"智囊团"为罗斯福气草演说稿和
备忘录。"智囊团"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即繁荣的基本前提是消费,因而要设法提高社
会购买力。他们殚精竭虑、共同提炼出来的精华都汇聚在罗斯福的16票主要演说稿中。
部分地由于想要证明自己精力充沛,平息关于他的健康状况的各种非议,部分地由于要
利用个人魅力作为资本,罗斯福选择了巡回旅行的"树桩演说"的竞选方法。1932年9月
12日,由6节车厢组成的竞选专列从奥尔巴尼驶出,随行的有埃莉诺和儿子吉米、利汉德
小姐、莫利、法利、沃尔什、参议员基·普特曼、记者、技术人员、保安人员以及"纽扣俱
乐部"的成员马·文·麦金太尔等。罗斯福专列首先横穿北美大陆,抵达西海岸的旧金山,
然后调头到洛杉码、西雅图、亚利桑那、新墨西哥、科罗拉多、内布拉斯加、衣阿华、伊利
诺斯、底特律。然后他又去了南部诸州,还有一次到了属于共和党势力范围的新英格兰。他
总共发表了16次重要长篇演说和67次短篇演说。作为一名竞选老手,他依旧针对所在地
的具体情况把每一篇演说内容限定于一个重要的问题,这样,他就等于费尽心力地谈到了各
种不同主题:关税政策、农业计划、公用事业、财政公开、管制证券经营、消除贫困等。他
在很多问题上并不单刀直入地明确表态,而是尽量多留些余地,以便使自己处于不易受攻击
的稳固位置。但是,所有的演说都贯穿着这样一根红线,即通过抨击胡佛政府来强调改变现
状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他对胡佛政府进行了多方面的严厉批评:它通过其虚伪的经济政策鼓
励了投机活动和生产过剩;它极力地低估大萧条的严重性;它错误地将经济崩溃的原因归罪
于其他国家,它拒绝承认和纠正国内的弊端;它迟迟不发放赈济并且忘记了实行改革。
对此,胡佛展开了有力的反击。他发表了9次重要演说。他认为促成大萧条的是一些他
不能控制的情况和事物——世界大战后遗症、经济的过度膨胀、投机行为、1931年欧洲
经济的崩溃,以及由此而产生的金融的影响和消费的下降。他重申自己的基本信念:联邦政
府职能不能扩大、有秩序的个人主义与机会均等。他集中火力抨击罗斯福政纲中他称之为"
激进主义、集体主义和随意的试验"的那些部分,声称这些东西将导致灭绝自由、希望与机
会的专制官僚主义统治下人的规范性。他镇静地劝告美国人民千万不要被政治蛊惑家的口号
弄得惊慌失措或病急乱投医。他提醒同胞们注意:“今后我国100年往何处去,关键在于
是恪守美国传统,还是乱搞什么新花样。"胡佛的内阁成员也来帮他掠阵,农业部长阿
瑟·M·海德指责罗斯福是个"典型的骗子宣传家",海军部长查尔斯·F·亚当斯预言如果
罗斯福当选,将有1亿美国人的身家性命难保。胡佛还请出前任总统柯立芝发表演说,以壮
自己的声威。但这一切努力均无助于挽回日益加剧的颓势。7月底胡佛粗暴地镇压索取退役
金的失业退伍军人,成为大萧条及其对人民造成危害的一个可悲而发人深思的纪念。胡佛失
当的举措遭到广泛的声讨,这也加深了人们对像他这样的不顾人民死活且冷酷无情的总统的
印象。这位曾在10多年前成功地向欧洲1.5亿人口发放救济的救星,现在却振振有词地
坚决反对任何直接的政府救助。在举国饥饿的阴晦日子里,他却让新闻记者拍下了他在白宫
草坪上喂狗的照片。外出竞选的胡佛所到之处,人们报之以嘘声、怪叫、愠怒、木然的沉
默、臭鸡蛋、西红柿,以及"绞死胡佛"、"打倒凶手"的口号和标语。他面对听众寥寥的场面
显得局促不安,加之几年来在白宫被大萧条折磨得精疲力竭,明显地迅速苍老的他面色灰
白,皱纹深陷,眼圈发黑,紧握讲稿的双手不时地颤抖,雕塑家格曾·博格勒姆说:“如果
你放一朵玫瑰花在胡佛手里,它就会枯萎。"胡佛在最后一次演说中费力地舞动着手臂,警
告选民们如果罗斯福当选,成百的都市、成千的城镇将长满青草,杂草还将蔓延到百万个农
场的田野上。在此之前,《文摘》杂志的民意测验预言罗斯福将大胜,赌博公司赌胡佛会赢
的赔率是1∶7。
罗斯福在竞选期间的演说没有也不可能预告出"新政"的全部内容,只是他在9月23日
旧金山联邦俱乐部的演说,却基本上大体阐明了"新政"所将遵循的新道路及其包含的政治哲
学。首先,他表示这次演说主要是谈一谈普遍原则意义上的政府职能,并强调美国这个崭新
而富于活力的国家正处在飞速变化和发展的过程之中。在唤起听众对美国民主发展史和政府
对工业的巨大促进的愉快回忆之后,他话锋一转,指出美国在启发展过程中业已抵达一个新
的分水岭:从前,由人民管理的政府和可供开发的广阔大陆为美国早启发展提供了无比优越
的条件,随后的工业革命又为所有人带来了物质丰饶的希望。政府在那个人人机会均等的扩
张时期采取了有促于工业发展的不干预政策,但美国的生产力和自然资源被一些残酷、贪婪
的掠夺者所控制和浪费,于是转折在世纪交替之际发生了,最后的边疆消失了,工业组合已
成为巨大的不受控制和不负责任的国中之国。受到威胁的人民要求政府加强对经济生活的明
确控制,因而就产生了西奥多·罗斯福的"公平政治"和威尔逊的"新自由"政策,而目前19
32年的美国已然面临着经济寡头制控制全国工业并统治经济生活的严峻现实——
“显然,这一切都要求我们重新评价和核定原有的价值观念。一个要建设更多工厂的
人,一个要修筑更多铁路的人,一个要组建更多公司的人,这样的人既可能有益于社会,但
也同样可能是一种祸害。从前那些大投机商和金融寡头们只要开发或建设什么,我们就什么
都可以给他们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探测或开发自然资源,或者去
生产更多的商品,而是更冷静、更平稳地管理好已有的资源和工厂,为我们的剩余产品重新
开辟国外市场,解决消费不足的问题,按照消费状况调整生产,更公平地分配产品和财富,
使现存的经济组织服务于人民。开明管理的政治时代已经到来。
“现在,在更严密的经济结构里,集中的、好大喜功的金融部门也已不再是众望所归的
公平,而成为一种威胁。……今天,我们就要改造和重新掌握我们的经济部门。在我看来,
政府在它与其业的关系方面的任务就是协助制订经济权利宣言,建立合乎宪法的经济秩
序。……当前的情势表明,建立这样一种秩序不仅是政府应该采取的正确方针,而且也是保
证我们经济结构免遭风险的唯一路线。现在我们都已知道,如果不能实现均匀一致的普遍繁
荣,也就是说,如果购买力在全国人民各个社会集团之间得不到很合理的分配,那么这些经
济单位就不能存在。"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