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陈赫虎牙直播地址:忘与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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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与记之间 2010届高三（11）班 陈巍巍
四月的春雨，辗转一季又回到这里，打湿了青灰的瓦背，斑驳了墙角沉积的青苔。我随着春雨，回到了老家。
朱红的门楣日显淡褪，雕花的窗柩依旧发出“吱呀”的声响，反复吟唱着沧桑的音韵。
我拉着奶奶的衣角，依着她的步子在滑溜的石子路上走。瓦沿的水珠不堪重负，跌落在我的脖颈上，凉丝丝的。奶奶伸手替我抹掉，并不断地叮嘱我要小心，一如多年前的温柔。
我许久没回这村子来看奶奶了。见着我，她必定是开心的。一路笑着，念叨着年前的琐事，多半也都是些开心的事。她还说：“我现在人老了，眼睛浑了不说，头发也白尽了，什么都记不太清了。”我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
母亲曾告诉我说，奶奶是极苦命的女人。出生不好，自幼被家里当男孩子使，干的活多，没读过什么书。长到十三四岁的光景，就被卖到了爷爷家里，只换了五块八毛钱。十七岁就嫁给了爷爷，以一种极仓促的方式结束了她的青春。
十七岁的小妇人，以她单薄的肩膀承担起生活的重负。家里家外，她都得忙着。旧式的家庭，规矩多，初为人妻时，也没少挨骂。也许是自小买来的媳妇，爷爷也不见得欢喜她，所以挨打也是有的。那时候日子过得苦，没有多少钱，就总是叫人不顺心。每次烦躁时，爷爷就会喝酒，喝醉了就发酒疯。有一回用旱烟管打奶奶，烫得奶奶手上肿了好大一片，在夏日闷燥的天气里，总是好不了，反反复复到秋末才见好。多少年来，疤一直都没能消去。
只是，这些奶奶都忘记了。
也许是人老后都将达到这样一种健忘的境界。她早已忘掉了儿时饥寒交迫的窘境；忘掉了十三岁那一年，她抱着阿太的腿流了多少眼泪；忘掉了婆婆嫂嫂的刻薄；忘掉了发酒疯的爷爷对她的打骂……
她只记得十三岁被卖掉那一年，阿太抹着泪送她走；她记得结婚前婆婆为她做过两身红色的衣裳；她记得刚生第一个孩子时，奶水不够，是她的嫂嫂帮着喂的；她记得有一回爷爷赶集回来，给她带了一把桃木梳……
奶奶已经老了。岁月剥蚀了她眼角眉梢关于青春的风骨，代之植入的是生活沉重的痕迹。她把苦难和辛酸忘记，只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她总说：“老都老了，哪还计较那么多呢？”她还说：“我现在老了，记不得事了，只记得有一回……”其后，大抵都是关于爷爷的那些前尘往事。
世事莫测，忘是一种境界，记又何尝不是。或许她的苍老的容颜记住了岁月给了她的波折，或许她的粗糙的掌纹，记住了生活的辛酸苦楚。但是她早已忘记。忘了那一个个昏黑的早晨，早起的忙碌，忘了那一次次少眠的夜晚，止不住的叹息。
忘，于她而言是一种宽恕；记，是对她一生丰厚的回馈。
忘与记之间，是对心灵的一种解放；忘与记之间，是对自我的一种成全；忘与记之间，自会有一种幡然醒悟的感动，会有温热生命的力量。
我也只愿她如这般，在忘与记之间，面带笑容，心若处子，然后渐渐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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