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的山坡我像只麻雀:【红颜原创】油糍飘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10/06 01:18:22

油糍飘香

 

     “ 哇!好香!”一股久违了的香味钻进鼻孔。我驾驶的豪迈摩托车渐渐放慢了速度。

 

   快要进入21世纪了,东莞这个新兴的现代化城市公共交通设施还没有健全起来。可是没有人会注意这些,人们的主要代步工具是摩托车。有了摩托车,走街串巷别提多方便了!

 

  我四处张望,对,没错!香味就是从那一缕轻烟中散发出来的!那是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油炸物的香,带着五香粉的浓香,带着萝卜丝的甘甜,……

 

  油糍?有多久没吃过油糍了?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大概有20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学校门口就摆着一个卖油糍的小摊,老板娘是个斗鸡眼。她是我同班同学“油糍康”的母亲。

 

 “油糍康”大名游少康。因为“游少康”和“油糍康”读音有点相似,加上他们家是卖油糍的,所以“油糍康”这个外号就叫开了。“油糍康”也不怎么介意别人这么叫他。正所谓“崩口人忌崩口碗”,他最忌讳的是别人说他和母亲是“斗鸡眼”。

 

 “油糍康”家就在学校旁边的那条小巷子里。他有两个弟妹。父亲常年瘫痪在床,全家就靠“斗鸡眼”在学校门口摆个炸油糍的小摊维持生计。

 

  小摊非常简陋,铁桶做的煤炉上面支起一口小锅,小锅上架起一个小铁架。一方折叠式的小木桌上面放了个黄盆仔(黄盆仔:一种陶制品,里面涂着黑釉,外面涂黄釉。旧时东莞人喜欢用来做洗碗盆)。黄盆仔里盛着面浆。一个竹编的笸箕里放着切好的萝卜丝。

 

  学生没放学,小摊就显得非常冷清。几个白铁皮造的勺子百无聊赖地躺在“鸡公钵”里,勺子那尾部带钩的白铁柄晾在外面。(鸡公钵:一种外面印着公鸡的粗瓷钵。)桌子上还放着钱箱和竹签、牛皮纸什么的。桌底下放着蜂窝煤、萝卜还有削萝卜的刨子。

 

 快放学了,“斗鸡眼”老板娘会提前做好一些油糍放在铁架上,她怕等下忙不过来。

 

 放学了,油糍摊前一下子围了好多学生。

 

“我要这个!”

 

“我要一个!多放些萝卜丝!”

 

“来两个!”

 

“好!好!好!”斗鸡眼老板娘嘴里答应着,手上却忙开了。

 

孩子们在油糍档前嬉笑着挤来挤去。没得到“斗鸡眼”回话的,总想往前靠。

 

“别急别急,等下还有!小心烫伤!”“斗鸡眼”的脸上堆着笑容,她低着头认真地给我们做油糍。

 

只见她拿起白铁勺子装上萝卜丝,浇上面浆,放进煮开的油锅里慢慢地炸。大家瞪着眼睛注视着心目中要买的那个油糍,并使劲地咽着口水……

 

此刻,我们觉得“斗鸡眼”一点也不难看,我们甚至有点儿喜欢上这个和蔼的斗鸡眼老板娘了。

 

不一会儿,金黄喷香的油糍做好了。“斗鸡眼”熟练地拿牛皮纸把油糍包好,“油糍康”就在旁边帮忙配上竹签,然后收钱——一切都那么程序化。买到油糍的高兴地走了,等下一轮的羡慕地看着别人有滋有味地吃着手里的油糍……

 

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炸油糍似乎已经很难找到了。谁这么有创意,在这大街上又摆卖起来呢?

 

我驱车过去,小摊前面围了几个人,看来生意还不错,除了卖油糍之外,还附带地卖油炸番薯片。一对中年夫妻在忙乎着。头顶上“迎接千禧年,跨进新世纪!”的标语在寒风中呼啦啦地响。

 

油锅前,头发斑白的丈夫挽起破西装的袖子,一手拿着白铁勺子,一手拿着长筷子,正熟练地摆弄着。女人在旁边收钱、打包。她随意地用一个粉色的大发夹把凌乱的头发卷起,脏兮兮油腻腻的棉被子裹着背上的小孩,此刻他不哭也不闹,大概睡得正香吧。冰凉的水泥地上坐了一个3、4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头顶上扎了一棵青葱般的小辫子,脸上的垢痂在寒风中裂出一道道划痕。她一边满足地吃着油炸番薯,一边嘟喃着什么,还不时看看油糍档那边的夫妇。当看到女人回头冲她挤挤眼的时候,小女孩幸福地笑了!

 

“老板,来两个油糍!”摩托车还没停稳,我就冲小摊的老板说道。

 

“好咧!靓仔,还要不要来几块番薯?热辣辣的!”老板热情地介绍。东莞就是这样,不管你年纪多大,“靓仔”就是男性的代名词,对于女性,一般都要叫你一声:“靓女”。

 

“好啊,那就来3块!”我爽快地说道。

 

这声音——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我抬头看了一下老板的脸。啊?——啊,那是一双让人难忘的眼睛!那双眼睛的黑色眼珠永远翻在眼眶顶部,白色的眼圈则占据了大半个眼眶。是他!我的小学同学游少康!

 

“你——”我一阵欣喜。

 

白色的眼圈亮了一下,旋即黯淡了下来:“一共7块!”停了停,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另外还送你一个油糍!”

 

“哦?”我愣了一下,旋即把“油糍康”三个字吞进了肚子。此刻,我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啊!谢谢!”

 

接过油糍,20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向我的心头。

 

“铃……”放学铃响了。油糍档前的老板娘习惯性地朝学校门口望了过去。可是她没有看到儿子游少康的身影。

 

此时,游少康正走在操场上,他必须到学校门口帮母亲卖油糍。

 

“油糍康!”一个声音气势汹汹地从后面追来,“去你‘铲白眼’那里拿两个油糍来!”(铲白眼:翻白眼)

 

游少康一怔,只见后面的声音像旋风一样刮了过来,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游少康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街坊主任淑嫂的儿子罗志强。

 

游少康那双白眼圈多黑眼珠少的大眼睛狠狠地盯了罗志强一眼。

 

“怎么样,装傻啊!”罗志强一边用食指戳着游少康的胸口,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还不快去你‘铲白眼’老母那里拿两个油糍来!”

 

愤怒的火焰烧红了游少康的脸:“你说谁铲白……”游少康的“眼”字还没说出来,衣服却被罗志强的手先抓住了。

 

“住手!”我冲了过去,冷不防把罗志强推倒在地上,“不许打人,油糍康,你快走!”

 

游少康翻了一下他的白眼圈,留下一脸的感激,转身跑了。

 

不用说,我跟罗志强打了一架。我的脸青了,他的鼻子流血了。

 

晚上,淑嫂带着罗志强上我家。他们一进门,见到在县委当点小官的父亲时,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不断的赔礼道歉……

 

小学毕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油糍康”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这个三十岁不到的人居然变成了一个小老头……

 

油糍喷香喷香的,让人想起当年学校门前那对斗鸡眼的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