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编码器gotron:孙武之孙孙吉森:那颗炸弹是祖父心中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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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0月09日12:45  外滩画报 孙武之孙孙吉森
孙吉森家珍藏的孙武照片

  孙武之孙孙吉森:“那颗炸弹是祖父心中的结”

  “如果没有那颗炸弹,辛亥革命一样会爆发”。临别,孙吉森还在和记者探讨着祖父的故事。

  孙吉森的祖父孙武,是辛亥革命武昌首义的元勋。一百年前,那颗引爆革命的炸弹,其时就在他的手中。

  “你看,祖父的这张照片从未在外间流传过。”70岁的孙吉森打开电脑,敲击着鼠标。照片上的孙武三四十开外,穿着一身海军制服、蓄美髯,英姿飒爽。也就是在这个年龄,他和伙伴们发动了一场震惊中外的革命。

  1911年10月9日,武汉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俄租借宝善里14号 ,一群年轻人正在忙碌着:孙武靠着窗户,仔细地用洗脸盆检验着炸药;丁立中、李作栋在一个圆桌上加盖钞票印章;王伯雨则正在清理文件;邓玉麟出去了,买表没有回来。

  引起爆炸的那个“冒失鬼”并不是革命党,而是武昌革命党人推举的总理刘公之弟刘同。在这个机关要地,刘同常来常往。那一天,刘同漫不经心,站在旁边看孙武检验炸药。结果,他吸的香烟烟灰,落在了炸药上。

  顿时,一声巨响。孙武的头部和脸部都受了伤,王伯雨的右眼也被飞溅的炸药灼到。李作栋连忙取下长衫,蒙住孙武的头,与丁立中一起将他扶往同仁医院。

  危急中,人们准备将文件和名册带走。但钥匙不在,无法打开柜锁。很快,俄国巡捕从四面八方赶来,刘同被抓。刘同被捕后,供出了他所知道的各革命机关的地址。随后,湖北地区三位革命党领袖刘复基、彭楚藩、杨洪胜先后被捕,英勇就义。

  此时,同仁医院里的孙武捶胸顿足、矢志复仇。15天前,由孙武在武昌胭脂巷主持的秘密会议上,制定起义总行动计划的人正是刘复基。

  意外爆炸使起义的准备再也无法从容进行。孙武对邓玉麟说:“宝善里失事,机密全泄,名抄去,清吏必按名搜捕。只有马上动手,还可死里求生。”

  此后,一声枪响。武昌起义,推翻了腐朽的清廷。

  那一颗意外爆炸的炸弹成了“祖父心里的结”。孙武家族里,从没人听到他再谈爆炸一事。

  甚至武昌首义本身,孙武也很少提及。孙吉森从来没有见过祖父,但对孙武传下来的一句话,印象深刻——“革命已经过去,不多讲了。要记住,武昌起义死了多少将士。”

  按照祖父的说法,武昌首义至少牺牲了 1万人。这个数据是可信的,因为在起义后的一个月,孙武就登报征集了各路的革命史料。

  而孙武家族的宿命,还是和弹药军品脱不了关联。60年后,孙武的孙子孙吉珩,就在四川专门研制军品。这一次,孙吉珩填补的全是国家空白项目。

  “再过几日,家里会有5个人一起去武汉参加辛亥百年庆典。”孙吉森说,“不过,对于我们而言,最主要的还是去拜祭祖坟。”

  宏大的历史,在孙武后人的记忆里,有时候就是一块一块关乎家族的记忆碎片——比如战乱中祖父虽然仙逝,依旧能庇护后人。他生前的的挚友,用道奇车把孙家的孩子们都运送到安全的地方。

  还有,孙武临终终于肯提笔写就《武昌起义真相》。如此重要的文稿,竟是从“儿子孙季平小时练字的格子本上开始的”。

  史料之外的滠口之战

  孙吉森的家里,到处是祖父孙武的影子。老式的玻璃柜下,是将军和家人的合影。书柜里,则是辛亥革命的各类史书、梅华章、武昌首义纪念章等。

  初打孙吉森电话,无人回应。几分钟,他发来短信,“抱歉,我耳朵不好,无法接听电话。”作为一个古稀老人,他发短消息、用电脑的娴熟度都很令人吃惊。

  孙吉森的父亲孙季平和伯伯孙叔良是双胞胎。在孙武的教导下,他的子女(四男三女)全部受过大学教育。

  上个世纪30年代,孙季平和孙叔良是上海东华大学的学生。当年孙武的这一对公子,在上海滩很有名,因为他们不仅外形英俊,就读名校,成绩优异,而且足球也踢得好,“一个踢前锋、一个是守门员,连老外都知道。”孙吉森说。

  传至第三代,到了孙吉森这一辈,则都无缘大学,这也让他颇为遗憾。中专毕业后,孙吉森一辈子都在工厂里度过。

  “没有办法,你赶上的是一个时代。”那个年代,整个孙家被扣的帽子是“官僚、军阀和地主”。

  还是6岁的时候,孙吉森心里就模模糊糊有了祖父的影子。“我记得祖父在北平的家,是史家胡同22号。”北平解放前,战火纷飞中,孙吉森和妈妈、堂哥倚仗傅作义的安排,才得以出城转道天津、来到上海。

  史家胡同是孙武人生栖息的最终之地,那里常常有高官显达进出,“北洋政府的冯国璋、沈传芳,就经常来”,但被封为“义威大将军”的孙武,看淡钱财,这一住处居然是租借来的。

  事实上,“祖父原本是有几处老宅和地产的。”孙吉森说。但北伐时期,孙中山领导的国民革命军派人到武汉筹款,孙武便变卖了地产,将钱悉数交于廖仲恺,支持了北伐军。

  作为军人,孙武最知道革命经费的重要。当初,武昌首义之前,孙武在武汉最大的困扰就是经费不足。孙武、邓玉麟和焦达峰在最困难的时候,经常饿着肚子,甚至把衣服都典当出去了。当时三人共用一件长衫,等睡觉的时候,由孙武的夫人李云卿为大家浆洗晾好。以至于,每天都要等到太阳把衣服晒干后,他们才能起床出门。

  多年后孙武竟肯变卖房产支持孙中山,颇令外界飞短流长的人诧异。因为武昌起义后,孙武就和孙中山、黄兴主导的南京政府失和。

  素来直言的孙武曾经告诉过家人:“我对南京政府有意见,不代表我对孙文有意见”。

  事情源于武昌首义后,新成立的湖北军政府通过了《中华民国军政府暂行条例》。规定都督府之下只设军务、军令、参谋和政事四个部,其中只有军务部长孙武是革命党人。政事部下设七个局,没有一位局长是革命党人。

  而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时,黄兴受命组阁(孙中山在海外),但湖北革命党人连政府副职都没有,孙武对南京临时政府极度不满,特别是黄兴担任军务部长。

  “祖父认为黄兴不会带兵打仗。”孙吉森说。武昌起义后不久,汉阳失守。此后,黄兴进而要放弃武昌,遭到许多革命党人的反对和指责。张振武甚至当众拿枪,要以汉奸之名杀黄兴,“他拿枪抵着黄兴的头,祖父当场进行了阻止。但黄兴还是感到受辱,愤而离开武汉”。

  “南京临时政府组建时,湖北革命党人没受重用,我们认为与此不无关系。”孙吉森说。

  孙吉森是家族里对祖父历史最有兴趣研究的一位。自从退休以后,他就潜心向学。所以,常常能讲出历史学家也不知道的一些史事。

  孙武对于武昌首义,在家中也常常三缄其口。但去世前几年,他对儿子孙季平、女儿孙筥芹都亲口讲述了滠口之战,“这是辛亥革命中最激烈、最关键的一役”。

  “我姑姑和父亲,都分别按照祖父的讲述写过滠口之战。”后来,孙吉森发现,由于小姑孙筥芹长居武汉,对于地名的描述比父亲要精确很多。

  “1911年11月,汉阳、汉口失守。黄兴已去南京,黎元洪亦逃出城外,各部门已无人,动摇了军心。”孙吉森讲述了教科书中并未弄墨重彩的一幕,“刘公急找孙武寻求对策。孙武表示情况紧急,只有乘敌不防,挑选三千敢死队,反去进攻敌军驻扎的汉口“三道桥”阵地。前后夹击敌人,武昌才有活路。”

  当天,孙武亲自挑选了这只敢死队。他把自己、刘公还有邓玉麟,也都算在其中。三人各自带队,并留下遗言。经过一夜激战,终于击退敌人,夺回了汉口、汉阳。

  意兴萧索,晚年信佛

  孙武家族非常简单,如今大部分成员居住在上海。孙季平和孙叔良都曾在国民党政府的审计处工作,后来分别到上棉九厂、国营一纺机上班。“当初上海解放后,大学生很少。陈毅号召改造再用,他们就一起去了华东纺织局学习。”

  “我的三个姑姑都没有结婚,所以我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二姑孙筥平才是个虔诚的佛家徒,是坐化而去的。”孙吉森说。孙武的几个女儿,尤以孙筥芹出众,她和傅作义长女傅冬菊交好。解放后,担任文史馆馆员,整理出了父亲的书作《武昌起义真相》。“孙家的人,后来都远离政治。”孙吉森说。

  文革十年,祖父孙武自然是一个禁忌话题。

  但不提起,并不代表忘记。孙筥芹记录父亲口述的文稿,都放在孙吉森处。他的电脑里,也完好保存着孙武50多篇政论影印件。

  孙吉森对于这些政论,烂熟于心。“我的祖父虽是军人,但一直喜欢工业强国。现在人们都在说龙象之争,关注中国和印度的区别。但孙武早在1932年,就写出了一篇《印度和中国的差异比较》。”

  能有此灼见,是因为1912年孙武就辞去了军务部部长一职,离开了政坛。他发布的宣告是养病。但这次的心结,远不止于一颗“意外爆炸”的炸弹。

  宁汉政府失和,引起原同盟会成员颇多不满,孙武革命党老战友黄申芗率先发难。1912年2月27日夜,黄纠集了群英会、文学社等数千人起事,向孙武家奔袭。黄申芗甚至明言“只取孙武一人性命”。

  孙武虽然前往汉口,幸免于难,但家中被洗劫一空。后来他表示“心寒齿冷”、“谢绝人事”,终日呆在武汉寓中不出。黎元洪则乘机出来冒充好人,用和平方式平息了这场兵变,并借此大换血,完全掌控了湖北军政府。历史如此诡异,最初被革命党人逼着造反的黎元洪,反倒“修成正果”。

  自此,孙武意兴萧索,几近隐居。

  不过信佛之后,孙武并非放弃反抗。1935年,殷汝耕在通州拚凑“防共自治政府”,企图拉孙武下水,但遭到坚决反对。“祖父与吴佩孚关系至深,抗战时期日寇侵入北京,他们彼此互相勉励,均以不附日寇为志,故日寇当时在北京对祖父和吴佩孚的威逼利诱,他们两人均不为动”。

  “日本人恼羞成怒将祖父软禁家中,使他身心受到极大伤害。”盛年英勇过人的孙武将军,晚年皈依佛教。1939年孙武在北京拈花寺(原名千佛寺)去世,年近60岁,当时寺庙外就是威逼他就范的日本人。

  孙家后人眼中的孙武

  虽然年届七十,但谈起祖父孙武一生的境遇,孙吉森还是颇为激动。他最难接受的是历史对祖父“仍旧时有不公允的评价”。有观点认为,孙武自称是孙文的弟弟,以加强号召力。“孙文是广东人,孙武是太平天国孙永忠的后人,这怎么可能扯到一起呢?”

  至于长久以来,孙武“因不满南京政府,而和孙文不合”的传言,在孙吉森眼里也很无稽。

  他拿出一张来自台湾的照片,“你看,1912年4月1日,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一职后,4月9日去慰问武汉首义的同志。接连四天,都是孙武亲自陪同。”在他看来,持有这些谬论的历史学家,是因为无缘看到足够的史料。

  最重要的是,武汉兵变之后,孙中山对暴动的组织者给以严厉的批评,他在给黎元洪的电报中说:“孙武奔走光复之事累年,此次武昌起义,厥功甚著。”孙吉森认为这是历史对祖父最中肯的评价。

  不过,孙吉森认为更为重要的是,现实里孙武家族的第四代,“已经重新读到大学了”。冥冥中,孙武年轻时几度到国外游学的闯劲和勇气,几乎全部被后辈传承下来。

  当年,孙吉森的弟弟孙吉珩因看到祖父那张海军帅服照,心神往之,决心要从事军工行业。在上海船校船舶专业学习后,他放弃了留沪户口,毅然去三线支援,在重庆一呆就是数十年。后来,他研制的军品设备,两次获得科技进步奖。

  历史就此转了一个圈,划上了一个颇为圆满的句号。孙武去东京学习后,一直痴迷研制炸弹。“武昌起义的弹药,全部由他负责配制”。

  孙吉珩的儿子孙凌云,幼时在重庆、小学时回到上海、高中时又去重庆。到今天为止的40年里,“只有两三年是和父母一起过年的”。高中时回到重庆农村学校的孙凌云,当年并没能考上大学。落第后去了深圳,“和所有安徽、四川来的打工仔一起在流水线上拼,年轻并不觉得苦。”

  1991年,他来到重庆阿里斯顿冰箱厂工作,开始做销售,“拿着3000元在全国狠跑,一个月就卖了1000台冰箱,成了全厂第一。”

  后来,孙凌云来到上海,扎根了下来。如今,他负责分众大东华区的一个事业部,每年要完成一亿元的销售。孙凌云笃信个人奋斗,在为生计奔波期间,他也不忘学习,最终通过函授取得了大学本科文凭。

  “祖父没有留下家训,但我们都知道要靠自己。”孙吉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