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励初三学生的演讲:中国不惧美国经济衰退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杨帆为英国《金融时报》撰稿
2007年3月15日 星期四

美
国经济衰退给中国提供压力与机遇
美国经济自2001年衰退以后，经5年持续扩张，2006年进入“软着陆”调整。国际因素是油价高涨，7月份高达每桶78 美元。国内因素则是美联储两年17次提高利率，达到 5.25% 。2006年第一季度增长5.6%，第二季度2.6%，第三季度1.6%，住宅价格下跌幅度、新屋开工量，以及消费者无力支付贷款比例刷新历史记录。目前国际油价回落到52 美元，第四季度增长率可能恢复到2.5% ，全年经济增长 3% 左右。有人预期2007年美国经济增长率将降低到1.9-2.5% ， 利率降至4%，美元贬值，兑欧元为1.45:1，兑日元为 1:98。
美国是全球经济的火车头，最大的世界市场。 年8000亿美元贸易逆差表明，全球出口严重依赖美国。加拿大是全球第八大经济体，出口84%往美国，占GDP 27%；第十三大经济体墨西哥，86%出口往美国，占GDP 24%。美国从亚洲（日本以外）的进口，占各国GDP 10 %。以中国为中心的供应链条依赖于美国。有人预计，2007年中国的出口增长率将由23%降至15%。如果政府坐视不管，中国经济增长率将减少3-4个百分点。
中国控制投资也传递了强有力的信号，将通过亚洲的供应链条和全球商品生产联合体迅速传遍全球。亚洲贸易盈余将明显下降。根据IMF计算，消费在亚洲新兴经济体GDP的比重从1970年的70%下降到2005年的50%，这一地区增长由出口和固定资产投资主导。2005年中国私人消费占GDP的比重跌落至创纪录的38%。 中国经济由投资和出口主导的失衡增长转到以消费为主导的平衡增长模式，至少需要三到五年时间。以中国和美国为中心的全球经济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它的增长路径，不稳定的全球经济将受到以美国和中国为首的经济减速的严重冲击。

 
 
无论各种评论是否准确， 中国必须作好应对美国经济衰退的准备。 从另一方面讲，中国高速增长中各种不均衡早就应调整，美国经济衰退给中国经济调整造成了外在压力，也是一种契机。只要中国下决心调整经济的内外不均衡，就能够再一次在世界经济衰退中完成自己的结构调整，同时为世界经济的稳定作出贡献。那时，中国经济就可以说，真正地实现了崛起。
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潜力与不均衡
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开始于1950年，到1978年以年均增长10% 计算，7年番一番，28年增加到16倍，工农业比重从1:9变成7:3， 以国家为主体完成了工业化的原始积累。改革开放28年到2006年底，经济年均增长9.6%，经济总量为1949年的250倍。2006年GNP达20万亿人民币，按 1:8 汇率折算，为2.5万亿美元。是美国经济（13.5万亿美元）的18.5%；按 1:5 购买力平价计算4万亿美元，为美国经济29.6 %。
从2007年起，中国经济按8% 速度再增长13年。第一阶段到2015年，8年之内GDP 再翻一番，为40万亿人民币。美国按照3%速度增长30%，为17.5万亿美元。第二阶段到2020年，中国再增长50%，达63万亿人民币。美国经济再增长20%，达20万亿美元。中国经济按1:7汇率折算为9万亿美元，为美国经济经济的45%，按1:5购买力平价折算为12.6万亿美元，为美国经济的63%，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连续70 年高速增长，根本原因是由于新中国的建立保持强大与稳定，人口巨大增长，从1949年的4.5亿，增加到毛泽东晚年8.5 亿，目前12.5亿，2020年达到16.5亿极限。人口年轻且数量巨大，决定庞大的储蓄与投资数量，成为经济高速增长的根本源泉。经济制度的转换与政治稳定，只是经济高速增长的制度保障。这才是中国经济70年高速增长的真正秘密，它使经济总量增长了750倍之巨，已超过历史上大英帝国和美国。
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已进入最后15年加速期，从2007年开始，经济总量可望急增150%，出现索罗斯所预言的“历史性的非均衡发展”，这就是中国不惧国际经济危机，且有能力消化它的原因。但2020年突然陷入人口老化，经济必定减速。作为预期，2015年左右在金融房地产方面会有超前过度反应。我们必须在这一时期完成体制改革，克服金融危机，加强国防实力，维护国家安全，实现技术升级，保护环境等一系列任务。以后的经济增长将主要依靠技术进步与社会和谐。15年内要把急剧增长的40万亿人民币财富，有效地运用到国防，科技，环境与国土整治，调整社会关系方面来。只靠市场机制和经济力量是不行的，还要有正确的战略，依靠文化，国家和社会力量的综合力量去实现。
调整内外不均衡的根本是扩大内需
长期高速增长造成极大财富增长，也出现各种不均衡，中国目前应对美国经济衰退的措施，就是中长期战略的一部分，目前需要阶段性调整，努力纠正内外经济关系的不均衡。
中国经济内部不均衡表现在：投资储蓄过度、消费不足；基础设施和制造业投资高、国防科技教育卫生环境和国家储备投资不足；经济发展与社会不和谐，收入差距，地区差距，城乡差距拉大，垄断与腐败严重。外部不均衡表现在：长期的出口导向与对美贸易顺差使经济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美国市场，环境资源以出口方式流失；中国国际收支长期保持贸易与资本项目双顺差，引起人民币升值预期，刺激投机资本流入，国家外汇储备增长过快；严重依赖资源进口；内外经济失衡在宏观经济中的突出表现，是货币过量供应和流动性泛滥，进口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已经出现。对策是：
第一， 以财政政策鼓励出口结构升级，降低对美国市场的依赖。
2006年1-11月：我国进出口总额15935 亿美元，同比增加 24.3%，出口8750亿美元，增加27.5 %，进口7181亿美元，增加20.6%，贸易顺差565亿美元，比2005年减少一半，净出口对于总需求增长的拉动为负值，但增长率仍达10.7%，强大的国内投资完全弥补了净出口下降。人民币升值也没有影响出口，这是由于中国出口产品价格弹性低，提高价格导致的数量下降被价格的提高所抵消；中国出口产品的成本中，进口占有极大比例，人民币升值首先可以降低成本。长期看，人民币缓慢小幅度升值可促进企业使用国际先进技术和资源。国家可以增加出口退税，实行加速折旧，取消对外资的超国民待遇等方式支持出口，特别是支持出口产品的技术升级。可以预期，人民币升值与国际经济衰退，都不会严重影响中国出口。
2006年1-11月中国出口总额 8750亿美元，国别结构如下：美国21%，香港15.9%，日本9.5%，韩国4.6%，德国4.17%，荷兰3.16%，英国2.51%，台湾2.16%，意大利1.64%，等。加上香港转口部分，向美国出口占中国出口总额的35%以上。美国是我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市场，第六大进口来源地，第三大技术进口来源地。美国经济衰退，中国的航运、低端电子制造、家具、纺织和工艺品出口可能受到影响。我国应努力实现出口多元化，减少对美国市场的依赖。
第二，控制外贸依存度水平，严控环境资源流失。
说中国外贸依存度70％是言过其实。统计数字低估了中国GNP特别是第三产业；按汇率折算为美元同样低估中国GDP。中国外贸一半以上是加工贸易，进出口重复计算，高估了外贸总额。 我估计我国真正的外贸依存度，可能在 40% 左右。大国比小国较少依赖国际市场，没有必要夸大中国对美国出口的依赖性，似乎离开美国市场，中国就不能活。中国经济增长的出口导向应降温，内需和进口的作用应提升。我经济发展主要靠国内市场，且越来越靠国内市场。如果把第三产业的快速发展和人民币升值考虑进去，可长期把外贸依存度控制在50%左右。
中国产品长期廉价出口会造成“ 财富贫困增长”， 我们特别应该把这个“财富”理解为国内环境资源。外资加工出口极大耗费国内电力和水资源。 我国环境成本占产品成本大约30% ，没有计入产品价格，这才是中国产品廉价的主要原因。必须取消对国内外消费者的环境补贴，尽快把中国产品的外部环境成本内部化，提高大部分产品包括出口品的价格，以减缓国际贸易摩擦，降低人民币升值压力，特别是改变中国环境资源极其恶化的前景。
第三，启动内需特别是居民消费，根本措施是扩大社会公平。
人口巨大且年轻，使中国经济享受“人口红利”，但储蓄率已高到吓人的程度，按照宏观经济平衡储蓄等于投资的假设，巨大的投资成为经济高速增长的源泉。但把消费率压低到40%以下，必有生产过剩，于是以廉价商品冲击国际市场。如果美国经济衰退真影响中国出口，我倒真正认为是一件好事，在一定意义上说，出口下不来，内需就上不去。
目前我国新的改革与发展战略，都必须向扩大内需的方向设计。政府要增加对教育卫生国防科技，城乡建设的社会投入，特别是对环境保护的投入。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扩大扶贫，注重社会公平，缩小收入差距。要改善政府的管理职能。国家垄断部门如电力、电信、铁路、机场、港口，公路和旅游的价格，都应降下来。应大力改善收入分配，强化对资本，不动产和高收入者税收，打击腐败和偷税漏税，应降低对中低收入者的税收，提高他们的购买力。要控制地价房价过度上升，控制住宅结构，增加中小户型供应，鼓励居民住宅合作社自建住宅，等等。中国改革开放和发展模式已到新阶段，党中央关于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总路线，和经济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总方针，就是新战略的根本依据。
毛泽东早就说过，中国是一个社会主义人口大国，应该对人类有较大的贡献。20年以来世界上发生了多次经济崩溃，如俄罗斯、阿拉伯、拉丁美洲、东亚、美国2001年股市崩盘，唯有中国实现了历史上的最大人口与经济崛起。每逢国际经济衰退，中国就积极扩大内需，提高经济实力，为各国创造市场。中国实际上早就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对国际社会发挥着越来越大的稳定作用。
我认为，这次美国经济衰退不会很严重，对中国的影响比其他国家还要小，关键是中国能不能真正扩大内需。如果说进行这样的调整受到既得利益集团的阻力，迟迟不能迅速推进，这次美国经济衰退会迫使我们调整。后几年中国经济可能有所降温，人民币继续小幅度升值，出口速度和数量有所下降，贸易顺差可能减少，投机资本与房地产泡沫受到控制，这对于中美之间，中国与世界之间的经济关系，对于中国内部的社会关系，都是由不均衡向均衡调整。
只要是这样，就一定是“双赢”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