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银塔山统景蹦极跳:再见方孝孺

再见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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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整理]

鲁迅先生在谈到柔石的时候想起的方先生就是宋濂先生的得意门生方孝儒。
　　对方先生最早的了解是因为面对朱棣的强势冒着株灭十族的后果仍然坚贞不屈的气节。历史记载：燕王朱棣起兵经四年战争篡位后，要方先生为他起草即位诏书，方先生反对朱棣篡权，宁死不从，掷笔于地说：“死即死耳，诏书不草！”燕王大声说：“诏不草，灭汝九族！”方先生针锋相对的说：“莫说九族，十族何妨！” 朱棣大怒，在方先生被凌迟处死前，先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九族加上他的朋友、门生也算作一族，共873人，全部处死，行刑达7日之久。古代灭族最多为九族，方先生一句“十族何妨”将他的所有朋友和门生也送上断头台，不过能够秉承方先生的学问和人品的知己和学生我想也一样是很慷慨赴死的。
　　正因为如此，98年大学毕业来南京第一站就是和大学好友去雨花台寻找方先生的墓冢。在他的墓前凭吊了半天。
　　事隔几年某天的课堂上说到06年浙江的文言选文《蚊对》的时候，对方先生有了更丰富的了解。一方面是因为其文学上描写的功底。夏夜闻听耳边蚊虫数千“皆集帷帐”“有飞鸣声”“如歌如泣，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把夏夜蚊虫群集的那种场面写的有声有色。然而更让我肃然起敬的是借童子之口对作者“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问题的回答。
　　姑且引用如下：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
　　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大意是说：天地之间，阴阳二气相互作用、产生变化，赋予它形体、授给它本质，使人和物得到了区分。大的动物是犀牛、大象，怪异的动物是蛟龙，凶暴的动物是老虎、花豹，驯服的动物是糜鹿、金丝猴；长羽毛的是飞禽、是走兽，裸体无毛的是人、是虫；无不都有供养。虽然有大小长短的不同，然而寄托形体在这天地之间，都是一样的。如果从我们人类的角度来看的话，则会认为人类高贵而动物低贱；如果从天地的角度来看的话，则果真有那个高贵、那个低贱呢？现在我们人类自抬身价，号称是天地间的主宰者；对待水陆间的物体，有生命的种类，没有不在高处设下鸟网、在低处设下鱼网，山中贡献、海里供应，蛙、黾都没法逃命，鸿雁也都没法隐藏踪迹；人类所吃的动物，可以说是太多太多了，而动物难道就不可以吃人吗？今晚蚊子动一下嘴巴，您就对老天哀号而加以控诉。假如那些被人类所吃的动物，它们也都向老天哀号控告的话，那么老天要处罚人类，又该怎么办呢？
　　 “况且动物被人类吃，人类被动物吃，这是不同的种类，还可以说得过去。而且蚊子还对人谨慎畏惧，大白天不敢暴露他们的形迹，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来观察人，乘人疲惫松懈的时候，然后才有所谋求啊！现在同样是人类，吃着米粟、喝着热汤，这是相同的啊！养活妻女、教育小孩，这是相同的啊！穿戴容貌，也没有不相同的啊！可是人类却在大白天里公然乘着同类有间隙的时候来欺负他，吮吸他们的脂膏和脑髓，让他们饿倒在草野间，让他们在道路上流离失所，呼天抢地的声音连接不断，也没有人怜悯他们。现在您一被蚊子咬囓，就立即睡不安稳，知道同类相残却好像没听见过一样，这难道是君子先别人后自己的道理吗？”
　　 好一个“天之罚人”的反问！好一个“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淋漓的揭露。
　　传统的中国文化中就有“人与天调”，可是几千年来我们对自然的尊重却在21世纪中国人对野味的追逐和胡吃海喝中堕落了。竟然还不如一个童子。今年哥本哈根大会的气候大会无非还是各个国家在为了这些睿智的先贤早就体悟的哲理而勾心斗角。我们真的对身边的自然拥有些许的尊重，也许我们才真的可以奔向小康。至于“无恤”的景象，只要睁开眼，我们还有多少可怜的人生活的很艰难，为着自己卑微的生命而苦苦挣扎。也许对于他们麻木是一种更好的解脱。
　　跟学生们提起方先生，知道者寥寥无几，而知道方先生的墓冢竟然就在雨花台烈士陵园内的更是空白。本来几次想带他们去转转，不过又怕对他一无所知的孩子去了恐怕也只是惊扰。
　　也罢，也罢。

[本学期开选修课，竟然有宝贝提到才子的时候会做关于王国维、高适这些人的专题，不免窃喜。]